李琳所在的医院下达了新通知，患者在入院前需要签署一份知情同意书：「自愿至 XX 科室入院。」

据李琳所述，这是因为此前有患者被收治进老年科病房后发展为重症，事后家属质疑「肺炎患者为什么不去呼吸科」，随即产生了医疗纠纷。

对此，李琳有些许无奈：「其实，这段时间，新开的呼吸病区基本是由其他病区合并的，就算是原本的呼吸病区，去支援的也可能是外科，甚至儿科的大夫。最近医院只有一个科：呼吸科。」

【资料图】

呼吸科扩增十几倍，有医院实行「全院一张床」

在《关于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实施「乙类乙管」的总体方案》解读问答中，针对医疗资源准备，要求三级医院强化重症医疗资源准备，合理配备重症医护力量，确保综合 ICU 监护单元可随时使用，通过建设可转换重症监护单元确保 24 小时内重症监护资源增加一倍。

疫情高峰来临，为了接诊更多的新冠患者，柳橙所在的医院新设立了一个临时监护室和一个呼吸重症病房，两个新开病房主要由呼吸科、感染科和重症医学科的主治医生负责管理，再从内科系统抽调轮转的住院医，补充人力。

除了新开的监护室和重症病房，医院急诊本身也有自己的监护室（EICU），目前起到分诊的作用，但急诊的留观抢救室和监护室每天都处于爆满的状态：「屋里面已经塞满了人，每天还会送走二十来个患者，大部分都是新冠合并基础疾病人不行了。」

由于急诊同样需要抽调呼吸和重症相关的医生，呼吸科已经没有人再闲着，「他们只能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呼吸科医生被抽走支援急诊、重症，但新的呼吸病房却仍在扩增。

柳橙所在的医院近期开设了七八个新的呼吸病区：「事实上，我们医院 ICU 一直在满床运转，送走一个，住进来一个。呼吸病房已经开到呼吸七病房了，呼吸八病房也在筹备中，其他有些医院已经开到呼吸十几病房，很多病房都腾空了拿来收新冠。我们前几天新开了一个临时监护室，患者名单在开之前就确认了，一开马上就住满，情况都比较重。」

图源：视觉中国

白丽所在的医院为应对新冠重症新开设了一个单元，专门收治需要呼吸机支持的新冠患者，「但现在感染新冠的病人非常多，很多在家查抗原阳性了，又有憋气等症状，到医院一查是白肺被收治入院。」

「新单元理论上是可以收到 50～100 张，但因为现在医护资源非常紧张，我们只能将其控制在 50 张以内，」白丽表示：「很多合并基础病的老年患者，需要分流到其他内科专业科室。」

对其他科室来说，除了出人支援呼吸科，后方病区的合并、收治，也正在进行时。北京一位心内科医生鲁鸣表示，科室里收的一大半都是新冠患者，但因为大家之前的研究、临床治疗方向都是心内科细分领域的疾病，并没有很多传染病相关治疗经验，所以医院开展起了培训，教大家如何管理新冠病人，「内分泌也已变成呼吸重症病房，其他病房至少有 50% 的床位都在收治新冠。」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浙江某医院。潘多林是一名外科医生，近些天去一趟急诊会诊，就会顺带着接回几个患者，「我们对于传染病管理没有内科医生熟练，但现在，就连带肛肠外科都收治了几十个新冠患者。」

莫国利所在的医院则和李琳所在医院一样，提出了「全院一张床」管理要求，这原本是夏季针对热射病患者爆满而出具的不同科室轮流收患者的要求，床位不够用的科室也可以占用病人数量较少的科室床位收病人，12 月中下旬以来，则变成了「所有科室只要有空床就要轮流收呼吸科的病人」。

压力同样存在于门诊。作为一名消化内科的医生，刘博林每天看完自己诊室的门诊号，还需要去呼吸门诊帮忙，「呼吸一个诊室半天可以挂到 200 多个号，根本看不完。」

这段时间里，比起忙碌，泌尿外科的莫国利更多感受到的是无措：「很多脑梗和合并各种心脏病的新冠病人，或是合并呼吸衰竭、肾衰竭、糖尿病等各种疾病的危重患者。患者每天大出大进，生怕误诊了，或是给药不准确，每天精神压力比生理压力还大。」

外科被迫停手术，产科、肾内医生担忧影响本科患者

在相关科室资深专家的帮助下，对疾病认知的壁垒正在逐一突破。

邓素是所在医院专门抽调出来的流动专家组成员，每天对呼吸科以外的其他科室新冠患者进行流动查房，「总体看下来，一个非呼吸科的医生，短时间内 10 个、20 个患者收下来，对疾病用药的掌握不会太差。毕竟，大家本来也都是轮转成长起来的医生。」

但针对一些机器的操作和熟练程度，却可能面临操作的窘境。柳橙发现，隔壁风湿免疫科也住着一个新冠患者，由该科的医生负责治疗，「血管外科没有呼吸机，也住着新冠重症患者。尴尬的是，好不容易借调到呼吸机，科室里的医生还因为不常使用呼吸机，需要『临阵磨枪』复习参数。」

也有用户在丁香园论坛留下隐忧，他分享了所在县级医院的外科排班表，提及外科收治范围为轻症和普通型，「可是，在医疗资源相对匮乏的县级医院，虽然外科医生收治的患者更轻，但由于没有相关治疗经验，可能把握不好患者在患者病情加重后及时转诊的时机。而轻症患者家属对患者更高的生存预期，也无形给相关医生带来了更大的压力。」

图源：丁香园用户

医院人手紧张的同时，其他非新冠患者也会收到冲击。

北京某三甲医院医生胡日时表示，当扩容的速度渐渐赶不上患者增加的速度，其他问题会浮出水面，「我们医院临时腾出了几个新病区，专门用来收治新冠患者，设置了临时监护室用来收治重症患者。但由于社会面患者数量太多，所以其他普通病房也都是阳性、阴性混住，所以实际上并不存在隔离病区，因为并没有做到分区收治。」

这对外科手术的开展造成一定冲击。「心外科前一阵子停掉了很多手术，他们科的手术一般都比较大，但是很多患者却恰恰是在入院准备的几天里感染了新冠，就很难开展复杂手术，非常危险。」这样的担忧同样出现在年末科室绩效上。「外科是医院收入的大头，忙碌疲惫的年末，年终奖金却可能寥寥。」一位医生在丁香园论坛留言。

镜头切换到孕产妇等重点人群，沿海地区一家综合医院妇产科医生李子涵表示，原本产科有四个医疗组。由于医生护士因为感染，体力不支，纷纷回家休息，四个医疗组已经合并为一个。

产科的特殊之处在于，一旦预产期来临，生产是一件不可推迟的事情。不少产妇整个孕期都在同一个专家门诊，分娩时专家团队却因为受新冠影响无法按约进行手术。李子涵无奈表示，「那也没有办法，只能换个人来做，产妇和胎儿的安全更重要。不过好在产妇都还是比较理解的。」

除了人手，不够的还有病房。王颍所在医院近期正在着手准备调整，将一部分病房用于收治新冠患者，尽管还没有正式通知产科，但王颍已经开始担忧，「我们产科相对特殊，有产妇和新生儿。这几天我们也还在和医院协商，调用我们的医生可以，但住进产科病房绝对不可以。」

需要定期血液透析的患者是另一类高风险人群。疫情防控政策调整以来，王翔所在的科室调整至一天三班，阳性患者开设夜班从而和阴性患者分开透析，但随着社会面感染越来越多，排班和透析成了新的难题。加之最近社会面新冠用药问题，王翔所属大肾内病房还收到一些因错误用药导致的肾损伤患者，人手更加紧张。

面对有限的人员和科室环境，王翔比较担忧患者的处境：「血透患者面临的风险无处不在，如感染后期用药和并发症也将更加复杂，希望多留一些空间给这些本就脆弱的患者。新冠收治很重要，但这些患者的治疗经不起更多风险了。」

文中 李琳、柳橙、白丽、鲁鸣、莫国利、邓素、刘博林、胡日时、李子涵、王颖、王翔 均系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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